殿门被人轰开，头戴凤冠、身着凤袍的长孙皇后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李泰先是一愣，旋即露出满面喜色，上前恭迎：“儿臣见过母后！母后您怎么来了，怎么也不着人提前通知一声，儿臣好去殿门外迎接您。”
看着李泰那张胖脸上的纯真笑容，长孙的心在抽痛，多希望那是真的纯真啊！
“青雀，你过来。”长孙微笑着，将李泰呼唤至近前，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后者憨憨的笑着，眼眶竟微微红润，“母后，您许久未曾这般亲近儿臣，儿臣还以为您都不宠爱儿臣了。”
啪！
李泰话音刚落下，脸上就被重重打了一耳光。他有些懵，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的母后。
母后，这是何意？
“我就太宠爱你了，才会放纵你至今！”长孙凤目含煞，冷厉的声音吓得殿中几个太监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母、母后此言何意？”李泰捂着脸，茫然不解。
挥手让众人退下，长孙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李泰：“你顾虑跟长孙舅舅的关系，不参与调查，母后能理解，毕竟丽质素来与你不近亲，但你怎么能背后捅刀，将这消息泄露，陷你皇兄于为难之境。”
“母后，儿臣没有，儿臣冤枉啊！”李泰跪在地上喊冤。
长孙凤眸锐利：“不是你还能是谁？”
“东宫在长安、晋阳、吴地三处调查，用到那么多官吏，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消息泄露出去也不奇怪，只怪太子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怨到儿臣身上。”李泰也是有急慧的人，顷刻间便想到了说辞。
然而，长孙皇后一句话便道破他的破绽漏洞。
“没错，那些官员的确可能泄露消息，但他们只负责统计女子成婚年龄、婴儿成活率、近亲成婚人数等，最终的数据处理是稚奴和吴王亲自做的，结论也只有他们能看懂。”
长孙眼中闪过痛色：“青雀啊，那些官员并不知道这几项数据该怎么联系起来，不知道做此调查的目何在，而你是知道的。你还要狡辩吗？”
李泰脸色大变，瘫软在地，他的确疏忽了这点。
“当日我从稚奴哪里得知此事，便想派人敲打你，让你勿要将这消息流传出去。但是母后总归是对你心怀希望的，我心念着承乾毕竟是你嫡亲大哥，你即便与他相争，手段也当不会这般狠辣，却没想到你……”长孙后悔了，当日一时顾忌，酿成今日恶果。
“狠辣？母后你怎的如此天真！”李泰忽然大笑起来，面目狰狞：“在夺储上，什么手段都不过分，便是连父皇，当年不也是发动玄武门之变，杀……”
啪！
长孙含怒出手，这一巴掌扇的李泰嘴角含血，她惊怒道：“混账！”
“我不服！”李泰怒吼：“我也是嫡子，不过是晚出生几年，凭什么太子就一定是李承乾的，轮资质轮智慧，我那点不比他强。母后为何就不愿支持我？”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安敢宣于口？
长孙惊怒，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她早知李泰有夺储之意，但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敢当着她的面，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她苦涩的摇了摇头，儿啊，你虽优秀，但仅凭性情便远不如承乾，你难道看不到吗，东宫整日热闹非凡，皇子皇女争着去玩耍，而你这武德殿呢，便是丽质、稚奴这等嫡亲弟妹都不愿来，在这人心一道你便差远了。
“青雀，母后一生所虑便是你们兄妹几人，你怨母后不肯支持你，那好，你告诉母后，若你登基为帝，怎么处置你的兄妹们？”
母后被我说动了吗？李泰一时间激动的脸色潮红，他以为长孙在考验他，若他回答合格，便转而支持他。
细细思量许久，李泰霍然抬头，眼神狂热：“母后不用担心稚奴他们，若是儿臣当了皇帝，定会优待他们，便是百年之后杀子传弟也无不可。”
杀……杀子传弟？长孙惊骇，趔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如此狠辣之言，你也能说得出口？
“母后，怎么样？这样的处置，您可满意？”李泰犹不自知，还眼神殷切的追问道。
“青雀，你若想活命，今日这番话不要再说给任何人听，尤其是你父皇，听到了吗？”
长孙深呼吸几下，强压下心头的惊悚痛楚，深深看了眼李泰，转身离开，随后殿中便响起她冰冷的声音：“着魏王即刻迁出武德殿，今后返回魏王府居住，从今天起魏王府闭门谢客，魏王禁足思过，未得允许，不得任何人探视。”
“母、母后……”李泰狼狈的追出来，却被长孙的随身侍卫挡了回去，只得看着那道身影远去，双目无神打呢喃着：“回答错了吗？我都许诺杀子传弟了，还想让我怎样？”
……
长孙府。
“父亲在哪儿？”长孙冲疾步走进府中，进门便问。
管家说在书房，他便飞快转了方向，疾驰而去。
哐的一声推开书房的门，入目便看到长孙无忌端坐在案桌后，捧着几张纸在研读着。
“父亲，出事儿了……”
啪！长孙无忌猛拍桌子，“谁教你的不敲门便闯进来？”
长孙冲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孩儿见过父亲。”
顿了下，他还是忍不住喊道：“父亲，坊间的传闻您听到了吗？孩儿离开长安不过几天，怎的到处都在传太子欲推迟女子成婚年龄，禁绝近亲成婚，这可是真的？”
“是真的。”长孙无忌目光幽幽的看过去：“不仅如此，坊间所传太子此举是为阻止长乐嫁给你，也是真的。你作何感想？”
长孙冲目光呆了一下。
李泰听了这话，很快便抛却心中的疑虑，转而兴奋的想着该怎么向父皇母后卖乖。
轰！
几日前长安开始有消息流传，朝廷欲要推迟女子成婚年龄，很快就有人爆料，这主意是东宫太子出的，然后民意就彻底爆了，民间到处都有人咒骂太子昏聩。
而这消息更是以令人震惊的速度朝全国范围蔓延，所过之处引得百姓议论纷纷，民怨鼎沸。
甚至有百姓惊恐朝廷真会出此政策，竟在几日内纷纷将家中女子出嫁，有些甚至还只是女童，却也被抬上了花轿。
当李泰得到这消息时，既高兴又隐隐有些担忧。
高兴的是他打击太子的战略目的达到了，现在太子已经被全民黑，担忧的是按照他的策划，这消息不应该传播这么快，现在这局面竟像是有其他人在暗中推助一般。
“殿下不要想那么多了，就算真有人暗中推波助澜，那也是极好的，帮了咱们的大忙。现在民怨通天，太子肯定是焦头烂额，惶惶不可终日，您夺回皇上和皇后宠爱的机会来了。”贴身太监阴恻恻的劝解着。
百姓愚昧，向来听风便是雨，只要引起他们的不满，就会造成物议鼎沸、倒逼朝廷的局面，到时李承乾就会狼狈不堪，更合开罪长孙无忌，那时你再出面找长孙家谈谈，看能否将仙人醉的配方买回来。”
“可是族兄，这仙人醉毕竟是绝世佳酿，是能下金蛋的母鸡，就算长孙家族跟东宫生隙，怕也不会轻易将其卖给咱们。”卢子博略带忧色。
卢子健冷笑：“得不到也无妨，酒只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搞垮太子。咱们五姓七望谋划了这多年，抹黑太子，捧高魏王和吴王，就是不想让李氏皇族安宁，只有他们乱起来，咱们才能安稳，只有最终上位的人是李泰那种蠢货，咱们才能谋取好处，这才是最重要的。”
事情闹大了，已然影响到国朝的安稳状态，各地官员纷纷上表，一来描述管辖范围内出嫁成风的乱象，二来询问朝廷是否真有推迟女子成婚年龄的意向，并提出劝阻意见。
可以说，这项政策还未出台便遭到了全民抵触。
“哎，可别冤枉诸位大人们。我有小道消息，这注意还真不是大臣们提出来的，而是东宫太子搞得，要怨也该怨太子。”
“什么？这太子也太昏聩……”
推迟女子成婚年龄、禁止近亲成婚，太子这是要把天捅破吗？卢子健在亭子里踱了几步，微眯起来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既然魏王有意将此消息捅出去，咱们就搭把手帮帮他。你派人时刻盯着魏王，只要他将消息散出来，你就立刻发动家族的关系渠道，推波助澜，甚至可以把事情说的夸张一点。
“听说了吗，朝堂有意推迟女子成婚年纪，这不是胡闹吗？”
“呵呵，刘老三，你家女儿再过段时间就满十二了吧，正好到了出嫁年龄，换了嫁妆好给你大小子当聘礼钱。这要是真将女子嫁人的年龄推迟，那你女儿可就嫁不出去了。你女儿能等几年，你家大小子可等不了吧。”
“唉，谁说不是，你说这朝廷的大人们是怎么想的，整日不干人事儿。”
“族兄英明，小弟这就去安排。”
………………
“什么，消息准确吗？”
起初卢子健并不在意，但当听完卢子博所说的大喜之事，他惊得站了起来。
“族兄，消息千真万确，是咱们在魏王府安插的眼线传出来的。”卢子博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我也着人在长安和晋阳做了调查，近期的确有人在调查女子成婚和婴儿成活率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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