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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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啥意思?

    “啥意思?”大汉适时的提出问题,连带着问出了雉鸡心里的疑惑。

    儒生的气似乎消解了一些,继续循循善诱,以引导式的教学方法授课:“你照着字面意思,翻译翻译。”

    “啊?”

    “翻译翻译!什么叫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我不会翻译啊!”汉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茫然。

    “翻译翻译!”儒生恼了,几乎是大吼着道,“什么,他娘的,叫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大汉沉默了几秒,怏怏地道:“刮风下雨,下得真他娘的晦气”

    “晦气你二大爷!宋胡子你是猪脑子吗?!”

    “姓叶的我警告你啊!说归说,闹归闹,别拿我二大爷开玩笑”

    话音未落,屋子里又传来一阵拳加的嘈杂声。

    鸡舍里的雉鸡抖得更厉害了,这两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拳脚声渐息,屋里的二人发出一阵哲学的喘息声,半晌才安静下来,继续授课。

    “先不管了。你看这句。”儒生念着,一样一字一顿,像是在教导牙牙学语的儿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啥意思?”大汉和雉鸡不约而同的发问道。

    儒生叹了口气,听起来是强忍着怒火,耐心解释着:“得两句连起来一起看。先看上一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就是说,风雨交加,下个不停,院子里的鸡也跟着叫个不停”

    “我知道!”大汉似乎顿悟了一般,还学会抢答了:“有人偷鸡!”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让汉子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儒生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道:“上回说到,这雨下个不停,鸡叫个没完。在这种时候,你突然走进家门儿来,怎么能让我不高兴呢?”

    大汉的声音满是疑惑:“这有啥好高兴的?下雨天来客人,这明摆着是来蹭饭的啊!还得杀只鸡款待人家,这不血亏嘛!”

    一阵砸书的声音响起,儒生骂骂咧咧地道:“姓宋的,你他娘的还要不要好好学?!教你论语,你说尽是些骗人的话教你老庄,你嫌丧气教你左传、史记,你说都过去啦!没必要揪着不放嘛!现在教你诗经,你又处处打岔!你自己说!你要学些什么?”

    兴许是被儒生的怒气唬住了,大汉的声音小了许多,结结巴巴地道:“不是你说,旧文化救不了中国,救国之器,必为新文化的么倒不如,你给我讲讲那劳什子新文化?”

    汉子这一席话让儒生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也好。我在太原的同学前些日子写信给我,说是有叫作nn主义的新玩意儿正流行。听他言辞之间多溢美之词,待书籍寄过来,我便带你好好研习一番。”

    “好好好!”汉子忙不迭的答应着,“那咱们等那什么nn主义的书来了,咱再继续学习吧!今儿乏了,先就这样!”

    儒生愣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劲:“我说,你是因为不想才搞出这些屁事儿来的吧?我可告诉你,一道,是”

    “欸!”大汉一拍脑门儿,“说起鸡鸣不已,咱今儿新逮着那雉鸡怎么没动静了?可别是冻死了吧?!猴儿!快去看看!”

    草屋里传出猴子“吱吱”地叫声,接着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

    雉鸡闻言,立刻惊恐的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沉默地等待着。她听到了茅草屋“吱呀”的开门声,有什么东西在雨中的穿行声,踩着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哗啦!

    鸡舍的篱笆门被拉开,一盏煤油灯照亮了幽暗的鸡舍,突如其来的灯光险些闪瞎雉鸡的眼,惊得它上窜下跳,“咕咕咕”叫个不止。

    隐约间传来汉子戏谑的声音:“嘿!这可真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了!”

    “吱吱!”鸡舍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虽然刺耳,但似乎没什么恶意,反倒有些温柔。

    雉鸡稍稍冷静了一些,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夜里的亮光,身子虽然还在发抖,却已经不再鸡飞狗跳,缩在角落里,看向那不速之客。

    拎着煤油灯的,是一只猴子。

    “咕咕?”雉鸡吓了一跳,外强中干的喝问着。

    猴子呲着牙,明明是笑脸却恐怖得很,拎着煤油灯,想要挤进鸡舍里来。

    “咕咕!”雉鸡登时炸了毛,长长的尾翎竖起来,翅膀忽扇着,激动的n着。

    “吱吱!”猴儿连忙抬起手掌,示意自己没有恶意,退后几步,离鸡舍的门远了些。

    一猴一鸡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安静的对视着。

    似乎觉得这样对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猴儿想了想,小跑着消失在雉鸡的视线里。

    “咕咕”雉鸡长出一口气,为自己成功捍卫了最后的土地而庆幸不已。方才的一番唇枪舌战似乎耗尽了它全部的力气,它蹲在地上,眯起眼睛休息起来。

    “啪!”

    正在小憩的雉鸡觉得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头上,一个激灵蹦起来,惊恐的四下张望。

    自己的面前,丢着一个青涩的果子。

    “咕咕?”雉鸡狐疑的退后了一点,抬头看去,却见那猴儿又出现在鸡舍门口,手里抓着几颗果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吱吱”叫个不停。

    半信半疑地听着猴子的话,雉鸡盯着地上的果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今早被捉来,那两个男人也未曾给她什么吃的,如今已经饿得腹中如火烧。这果子虽然还没熟,但出现在此时的雉鸡面前,青涩的果皮却似乎闪着耀眼的光芒。

    雉鸡思索了一阵儿,眼一闭心一横,低下头去啄果子。

    管它呢!哪怕死,也要做一只饱死鸡!

    果子又酸又涩,但雉鸡仍旧吃得很开心,三两下的功夫便将果子啄得丝毫不剩。

    “啪嗒。”

    又一颗果子被丢在雉鸡面前,这回,它不假思索的直接上嘴,大快朵颐。

    看着雉鸡狼吞虎咽的样子,猴儿又呲着牙笑起来,一张脸丑的很。对于它来说,喂鸡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这样,雉鸡开心的吃着果子,猴子开心的丢着果子,一个接一个,皆大欢喜。

    雉鸡啄着啄着,忽然啄了个空。它抬起头,再看那猴儿,手中已经空了,再没有果子。

    “吱吱!”猴儿笑着,那意思,似乎远处还有些果子。

    “咕咕。”毕竟是嗟来之食,雉鸡也不再那么饿了,矜持起来,婉拒了猴儿的好意。

    它这才注意到,那猴子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久。雨下个不停,吃果子的片刻功夫,猴儿的一身毛发已经全被雨水打湿,一绺一绺贴在身上,看起来狼狈的很。

    “阿嚏!”猴儿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傻笑。

    雉鸡愣了一下,忽然羞答答得低下头,小声道:“咕咕”

    “吱吱?!”猴儿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咕咕!”雉鸡没好气地回答着。

    让你进来是给你面子,哪来那么多废话!爱来来,不爱来拉倒!

    猴儿讪笑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迈了一步。

    雉鸡不说话,往窝里挪了挪。

    见对方真的不阻拦自己,猴儿兴奋得“嘎嘎嘎”笑个不停,钻进鸡窝里去。

    本就狭窄的空间装进去一鸡一猴,顿时显得拥挤。

    或许是多了只活物的缘故,雉鸡觉得鸡窝里不那么冷了。她感受着猴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仰起头,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偷眼打量着猴子那双红彤彤的眼睛。

    雉鸡忽然想起那儒生方才念得诗句。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原来如此。

    雉鸡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忘记了风雨带来的阴冷潮湿和黑夜里暗无天日的恐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猴儿的眼睛。

    “吱吱!”猴子忽然坏笑一声,瞥了雉鸡一眼,反手在身上摸出什么东西,递到雉鸡眼前。

    雉鸡伸长了脖子去看却是一只虱子。

    想了想,雉鸡一言不发,探头一啄,将虱子吃了下去。

    “吱吱!”猴儿吓了一跳,没想到真有人会吃这玩意儿。但紧接着,它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把煤油灯放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找着身上的虱子。

    雉鸡静静地窝在旁边,递上来一只,便吃一只。

    两只小动物忽然就有了默契,欢乐的玩耍在一起。

    直到

    “啪!”

    鸡舍的房顶忽然被什么东西掀开,寒风和雨点一股脑的钻了进来,寒意刺骨。

    猴儿和雉鸡惊恐的叫起来,奔逃出鸡舍,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

    黑暗之中,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男人面对着一鸡一猴,手里拎着一把青光闪烁的硕大青龙偃月刀,站在那儿,似乎在注视着它们。

    “神侯!”

    那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模糊,似乎像雉鸡听过的每一个人,又似乎从来没听过这样一个人的嗓音。、

    猴儿护住雉鸡,两个人背倚着半截篱笆,退无可退,只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惊恐的看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那男人终究还是走到它们面前。

    手起,刀落。

    “吱”

    猴儿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尖叫,便没了声响。

    它被挑在青龙偃月刀的刀尖上,举到男人面前。

    仍旧看不清男人的面目,但雉鸡可以看到他的轮廓他抬起手,举到猴儿脸前,食指微屈。

    n了猴儿的眼窝里,挖出一颗红彤彤的眼球,高举在半空中,迎着漫山风雨,像是端详珠宝似的端详个不停。

    雉鸡惊恐的快要窒息,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猴儿的尸首丢在一旁,握住那颗眼球,大手缓缓落下,落下

    雉鸡忽然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在恐惧与愤怒之下,再也无法忍耐,全身湿漉漉的羽毛炸起,昂起头,引吭长鸣

    “不!!!”

    幽姬惊恐喊着,直挺挺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喘着粗气,大汗淋漓。11

    听起来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笨嘴笨舌的样子。

    外面的鸡舍里,雉鸡左右无事,便听着里面的两人闲扯淡,纯作消遣,跟着默记。

    “这个呢?”

    “不认识”

    “你!”儒生被气得噎住了,屋里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汉子挨了一巴掌,儒生骂骂咧咧地道:“你他娘的天天晦气晦气!晦字儿摆在你面前,你又不认得了?”

    大汉似乎认得有些辛苦,结结巴巴,一字一顿:“鸡,鸣,不,已”

    “对咯!”儒生听起来开心了一些,循循善诱:“连起来念一遍!”

    汉子嗯了一声,慢吞吞地念着:“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一个听起来温文尔雅,带着些儒生气的男人说着:“你看这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则充满了匪气与草莽,还有大老粗和文化人对话时的些许敬畏:“啥意思?”

    儒生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字面意思。”

    “认得!认得!只是一时眼拙,不得见故人!”汉子连忙讨饶,“晦!晦!认得了!”

    “哼。”儒生冷哼一声,顿了一会儿,继续问着:“这四个字儿呢?”

    “这个!”

    “如意的如”

    又黑又冷,雉鸡缩在角落里,“咕咕咕”低声叫着,模样很是可怜。

    鸡舍旁边是一栋同样简陋的草房,油灯昏暗的光芒从窗沿里漏出来,一同漏出来的,还有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风”汉子有些怂。

    “这个!”

    “雨”

    汉子有些气恼:“我又不识字!”

    “放屁你不识字!”儒生更气恼,像是被李云龙驴化的赵刚,忍不住爆起了粗口:“我他娘的教你认识那么多字,现在怎么又忘了?!来,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给老子念!这个!”

    长夜漫漫,凄风苦雨。

    一只雉鸡窝在鸡舍里,瑟瑟发抖。

    寻常鸟类本就怕黑,再加上秋夜的风雨交加,用木头钉起来的简单鸡舍难免有些漏水,些许雨水顺着鸡舍的屋顶漏下来,一滴一滴砸在雉鸡的身上,打湿了它一身艳丽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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