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服务员开始上菜。
菜是薛桐点的，五斤小龙虾，每种口味各一斤。
唐绍扬问服务员要了一壶开水，帮她把餐具烫了一遍。
“欢迎来魔都。”他举杯端出敬酒的姿势，“开工吧。”
薛桐象征性地和他干杯，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将魔爪伸向蒜香小龙虾。
十分钟扫光一盘。
本来唐绍扬今天是提议去一家西餐厅的，却遭到薛桐坚决反对，他们才转而预约这家小龙虾网红店。
“你们国外回来的，好像都喜欢吃这个。”
薛桐吃得兴起，暂时忘记了对“小唐哥哥”的恐惧，边忙着剥虾边说：“对啊，做梦都在想念祖国美食。”
唐绍扬笑了笑，“其实还是少吃点好，小龙虾不干净。”
“……你怎么跟我妈一个论调，现在都是养殖的吧。”
“重金属污染。”
薛桐无语地看了眼屏幕亮起的手机——
秦璐：半个小时，马上到。
唐绍扬忙说：“开玩笑的，偶尔吃点没关系。”
又冷场了一段时间。
“听杨阿姨说，晚上你去秦璐那住？”
“是呀……”
唐绍扬用筷子在一堆拍黄瓜里挑拣，一边打量薛桐。
“她好像在做游戏主播？”
薛桐剥虾的手一顿，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也偶尔会看看直播啊，你不会把我当成老年人了吧？”唐绍扬笑着说，“现在直播和游戏行业的发展势头不错，大量资本在涌入这个市场。不过我倒是觉得，泡沫挺大的，而且直播靠脸这种也不能干一辈子，你说是吧……”
“直播不等于靠脸。”薛桐沉脸反驳。
唐绍扬微愣，“你误会了，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这个行业不能长久，至少对于个人而言，你不能打一辈子游戏，也不能……”
他一个人单口相声分析来分析去，薛桐则专注于消灭小龙虾的伟大事业。
等到秦璐一来，只看到堆成山的龙虾壳——
“天啊，你吃了一吨？”
“……”
薛桐辣得满脸通红，一双无辜小狗眼水滢滢的。
唐绍扬站起来，向新来的美女伸出一只手，“璐璐，好久不见。”
“啊，啊……”秦璐愣住片刻，握完手，然后憋着笑嗲声嗲气喊他，“小唐哥哥——”
唐绍扬完全get不到她的点，愉悦地回应：“真好啊，又见面了，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
薛桐趁他俩“叙旧”，借口上厕所去把单结了。
唐绍扬得知后，坚持要用支付宝把钱转给薛桐，两人你推我搡，一路纠缠到马路边，像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好不容易薛桐才摆脱他，坐上秦璐的车。
“‘小唐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可怕……”秦璐感慨。
薛桐心有戚戚，“那你还丢我跟他单独吃饭……”
“我看你不是吃得挺嗨？话说那几吨的壳，全是你的杰作吧？唐绍扬那种人，一看就不会吃这种东西。”
“……”
“不过薛一桶，下回你能不能少吃点？”
“……啊？”
“啊你个头！”
前方马路中间猝然闯出个行人，秦璐猛一拍喇叭，“你说说你，凭啥你天天吃香喝辣，老娘只能喝白开水，结果你忒么瘦成一道闪电，老娘就是电竞贾玲！天理何在，啊？天理何在？！”
“这就太过分啦，我们魔女大人明明电竞范冰冰好不好，天使脸蛋魔鬼身材，万千宅男心中的刀塔女神。”
薛桐小嘴抹了蜜，哄得她心花怒放。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今晚要带你去见个大人物。”
“大人物？谁啊？”薛桐侧过头看她。
秦璐答非所问，“你不是想做数据分析师么？”
“对啊。”
“MeG联系你了吗？”
“联系过，邮件说月底安排面试。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通知我具体的面试时间。”
秦璐摇下车窗，“给你身上那股龙虾味散一散。”
“到底见谁啊？”
“Halo队长。”
“Halo？”战队名字么？薛桐从没听说过。
“岩哥的队。”
“Taboo？”薛桐有点懵，“他建了个新队？怎么没看到官宣？”
秦璐冷哼一声，“人没组齐，宣什么宣？而且就现在网上那节奏，少说话，保平安。”
薛桐懂了。
前几天MeG官博发布Taboo离队的消息。
本来转会期人员变动，谁谁谁离队谁谁谁加入都是正常操作，吃瓜群众看个热闹也就完事了。可Taboo离队消息放出来后当天深夜，某圈内论坛突然爆出一则帖子——
《中国好队霸：踢神威武，再度上演一踢四年度大戏》
踢神就是“T神”的谐音，意在嘲讽Taboo不满队友拖后腿，以离队之举“踢掉”四名队友。其实就这次比赛的表现来说，Taboo带不动队友愤然离队，这一举动好像也可以勉强被理解，毕竟谁强谁有理嘛。
可那帖子里还附了两张图片和一段音频。
图片是Ti8决赛当晚休息室里的场景。
其中一张，Taboo对着MeG的一名队员小武怒而挥拳。
第二张从侧面拍摄，Taboo面目凶狞，正在推另一名看似“劝架”的队员。
而那段很短的音频更是提供了“队霸”和“内讧”的铁证——
先是听到Taboo怒喝：“小武！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小武低声咕哝了一段听不清。
Taboo随即大吼：“滚出去！”
比赛没结束时就在休息室怒喷队友，甚至出手打人。
帖子下面一片哗然，一夜盖起千层高楼，骂声铺天盖地而来。
薛桐掏出手机，又翻了一遍那个原帖。
“你上次跟我说MeG休息室内讧，就是这事儿吗？”
秦璐：“不然呢。不过具体细节他们也没说，一桶，你怎么看？”
薛桐思索片刻，细细慢慢地道出她的直觉：“说不上来。T神那个人，光看外表的话，是有点不太好相处……但是也不像会在比赛中内讧那种人吧，给我感觉，他遇到事情还是比较冷静克制的，没什么情绪……”
她刻意回想飞机上和方屺岩相处时一些细节。
“但录音里又确实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吓人啊……”
秦璐承认：“照片和录音应该都是真的。”
薛桐看着那两张照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休息室里发生的事，只有他们队里内部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流传出来的？”
“机智的一桶同学，你提到了重点。”名侦探秦璐开着车，目不斜视盯着前方，“MeG发布岩哥离队，当天晚上爆出队霸的负面|新闻，还有证有据的，你不觉得这事儿玄乎得很么？”
薛桐不免疑惑，“可如果是MeG故意黑他，那些队友不会出来替他说几句话吗？”
“谁知道呢。”秦璐冷笑，“如今节奏被带到岩哥身上，已经没人记得MeG决赛被让二追三（讽刺五局三胜制中，对方先让两局，再连追三局打脸）的丑陋表现了，好像他才是那个害MeG不能夺冠的罪人。”
“所以你认为T神被人黑了？”
秦璐纠正她，“不是我认为，是MeG买水军买得太明显。”
买水军？多大的仇，连娱乐圈那一套都用上了。
薛桐：“好聚好散，这又是何必呢……”
秦璐：“背后没那么简单，有人存心要搞他吧。”
“你知道？”
“不知道。”
“那你怎么……”
“某位业界大佬的观点。”
秦璐将车停在一家咖啡馆外，看了下时间。
“快进去吧，我们好像迟到了。”
薛桐低头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龙虾味还没完全散去。车门打开，她脑中一闪——
“等等，我要见的人该不会是……”
“方屺岩呀。”秦璐笑得不怀好意。
薛同学一条腿刚迈出车外，有种缩回来的冲动。
车内。
目送薛桐进入咖啡馆后，秦璐拨通了手机通讯录里一个备注为“沈公子”的号码。
“喂——”
“找我什么事？”“沈公子”语调轻快。
电话那边环境十分嘈杂，像是在夜店之类的地方。
“任务完成。”秦璐一笑。
“不错嘛。”沈公子赞扬道。
秦璐：“人给你们忽悠来了，不过话我先放这儿啊，这可是我死党，你们得对她负责。谁要是欺负了她，明天我就让你们上热搜。”
沈公子：“这话你跟阿岩说去，战队又不归我管，我怎么欺负人家小姑娘。”
秦璐秀眉一蹙，“Halo不是在你们俱乐部名下吗？”
沈公子：“方老板自己的队，我就送个挂牌而已。”
秦璐靠在驾驶座上，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撇撇嘴，“那你还这么帮他……你这人，不是一向嫉妒岩哥女粉比你多么？”
沈公子哼笑，“本大爷就是看不惯MeG那帮子戏精，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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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绍扬：“不着急。找工作就像结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要慢慢筛选，才能找到最适合你的那个。”
听起来好有道理，薛桐不知道说啥好。
“单身。”他抬了抬戴戒指的手。
薛桐也配合他干笑了两声。
面前的男子面容清隽，梳着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头，上身的灰色衬衫平整而有型，一条湖水蓝菱纹领带笔直地垂在胸前。
唐绍扬：“这次来魔都，工作都定下来了吗？”
神似太后在问话。
薛桐条件反射型发怵，“还没……”
薛桐才不信。
她俩打小就怕唐绍扬。
那时候同住在一个小区，唐绍扬比她们大几岁，今天荣升中队长，明天荣升大队长，后天荣升某享誉京城的重点中学……
不知为什么，薛桐忽然想起飞机上遇到的那个人。
他们差不多年纪，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观感。
右手食指上戴了一枚精致的银色戒指。
唐绍扬注意到她的目光，温和而有礼地笑了笑。
寒暄的话在车上都说得差不多了，两个人点完菜，互相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子找不到话题。薛桐拆开一包湿巾，擦完手后无聊地将其在指间绕来绕去——
这个秦璐，关键时刻掉链子，号称临时有约，晚一点才能来接她。
简直童年阴影啊。
“先喝点饮料。”唐绍扬递给她一杯鲜榨的混合果汁。
薛桐道谢，接果汁时瞥见他握着杯子的手——
“小唐哥哥”几个字就像苍蝇一样，总在她俩耳边嗡嗡嗡转啊转。
秦璐曾戏称，她妈每次训话前都有一句固定台词：“你看人家‘小唐哥哥’……”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太后懿旨，薛家人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利。
两周后的一天，薛桐出现在上海的一家网红餐厅里。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人，就是深得太后欢心的“小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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