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算跟着她们家姑娘出生入死过一回了,眼前这阵仗虽有点吓人,之鬼哭岭来还是要好太多。
正房类似这样的脚印还有好几个,陈滢一一做出标记,后再环视整个房间,发现并无异样,便转去了西次间——亦即何老太爷的卧房。
命案现场,便在这一处。
与正房的那种井井有条的情形不同,卧房之,直是一派杂乱。
窗户是虚掩着的,阵阵冷风不时自缝隙间窜进来,房间里的温度室外高,却正房低;地面散落着好些东西:一方大迎枕、男子用的腰带、男式衣袍以及被人为扯下来的帐幔,另一侧还有歪倒一旁的脚踏、烛台等物,像是有小偷光顾过。
那个带着泥渍的脚印,在这个房间的地面也有两枚。
只是,陈滢却注意到,那脚印只出现在床榻周围,却并不及于箱笼柜架,这几处也并没有被人翻动的迹象,东西码放得很整齐,那箱笼甚至还有一层极薄的浮灰,显是有几日未曾有人碰过了。
偷盗之人,绝不会放过这些可能藏有财物的地方。
若这般看来,这又不像是入室盗窃引发的命案。
陈滢微蹙眉心思忖着,最终将视线转向了尸体——亦即何老太爷。
何老太爷仰躺在床,半身都是血,那血还从床沿流到了地面,床边的一部分地毡亦满是血迹,而从他额角处那个已经凝固发黑的伤口来看,这可能是致命伤。
迅速地观察过后,陈滢并未急着去察看尸身,而是先自袖取出炭条与纸,简略地将案发现场画了下来,一面便不时拿出木三角放在地面,作出标记。
那些迎枕、烛台等物,很可能是死者与凶手扭打时落下的,都是很重要的证据,必须做好标记。而那些木三角都标注有“一、二、三”等数字,只要在图纸记下数字,便能找出证物相应的位置。这对其后分析案发现场意义重大,必须做到一丝不差。
在侦探先生的世界里,这种工作根本不必他来完成,只是,现在是异时空的古代,陈滢身边没有帮手,除了个冯妈妈还能站在门外递递东西之外,其余诸事只能由她亲力亲为。
待将现场情景全部记录在册后,陈滢方才小心地跨过证物,来到床边,开始翻看尸体。
在没有现代仪器的情况下,陈滢只能根据尸斑来推断死亡时间,而目测死者的情况,她初步推断其死亡时间未超过十二小时。
这委实是个太过宽泛的时间段,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陈滢很快便将注意力从死亡时间移开,转而观察起死者的伤处。
经检查后可知,死者头部的伤口有三处,最致命的一处位于左前额,伤口深可见骨,而再细查伤口形状,陈滢便将视线转去了那只烛台。
冯妈妈本捧着个小包袱,此时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刷了红漆的实心三角木块来,陈滢便将之放在那处鞋印,并轻声叮嘱:“小心些,别踩。”
冯妈妈点头应是,面色微有些苍白,不过神情还算镇静。
陈滢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包括廊下在内的地面,有许多杂乱的脚印。
最近几日阴雨不断,地面潮湿,脚印倒是很清晰,只是,这么多的脚印,也叫人无从分辨谁是谁的。
这处现场算是被破坏掉了。
她立时停步,蹲下来仔细观察,很快从辨析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印迹。
那鞋印另几个鞋印大许多,其留着些许泥土,与黄氏与管事妈妈她们那种干净的鞋底留下的印子一,便显得很醒目。
陈滢回身轻声道:“妈妈,把那个小木签子给我一个。”
黄氏有些恍惚地接过帕子,下意识地便将之按在口鼻处,说出来的话声微微发闷:“原来……原来那传闻竟是真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陈滢手的金牌,神情方才还要怔忡。
“我要进去查看,请您莫要阻拦。”陈滢再度语道,迈步往前走去。
陈滢心下暗叹,自袖掏出常备的手套,向冯妈妈点点头,便推门跨进了屋。
何老太爷的住处是一明两暗的开间儿,陈滢当先进入的乃是正房,而甫一进门,她便立时发现,那砖地有几枚很清晰的鞋印。
陈滢点了点头,放缓了声音道:“劳牛妈妈的驾,请你看好院门儿,别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当然,若是有府衙的官差们来了,你也不能拦着。另外,”她转向地的那两名瘫倒的仆妇,略略提高了声音道:“稍后我还要向她们问话,别叫她们离开。”
“好……好的,陈三姑娘。”牛妈妈有些结结巴巴地应道,缩着身子站在门边儿。
她微吃一惊,正欲俯身去拾,不料有人她动作更快,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已然抢先拾起帕子,递还给了她。
“您别怕,拿好了。”有若山泉般的音色,无端地便叫人心下一宁。
两个丫鬟忙应是,双双扶着黄氏去了外头,那黄氏有点浑浑噩噩地,也不知抗拒,由得被送至凳楣子处歇,冯妈妈则跟着陈滢往前走。
走不两步,陈滢却又停步,看向那个守着院门儿的管事妈妈,问道:“妈妈贵姓?”
那妈妈黄氏好些,虽然也是吓怕了,回话倒是很迅速,闻声便立时躬身道:“回姑娘,奴婢姓牛。”
黄氏站在屋门口,神情并无阻拦之意,可身体却没动,面的恍惚之色也愈加明显。
陈滢知道,她这是在连续受惊之后,反应有些迟钝了,便回身向知实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你与寻真扶着何太太去那廊下歇着。”语罢又转向冯妈妈:“妈妈跟我来。”
黄氏面色怔忡,呆呆地望着眼前那块金牌。请百度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即便天色阴沉,那金牌还是泛出点点光芒,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提起帕子来想要拭一拭眼角,可那手却抖得太厉害,“呼”地一声,那帕子被风吹落,掉在了青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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