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秋，月亮又大又圆，将大地照得通明。
进去之前，保险起见，时凝叮嘱云笙：“不管发生什么状况，你都不能像上次那样飞来飞去的知道吗？这里面有病人，别把他们给吓坏了。”
“好，都听你的。”云笙态度很是配合。
面对如此乖巧听话的云笙，时凝心里生出一丝古怪的想法。她鬼使神差地看向路边的某棵大树，想起俩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一时忍俊不禁。
“笑什么？”云笙不明所以。
时凝手指一比，说：“当时你摔在那，我以为你是跳楼自杀要死了，把我魂都吓没了。”
云笙面上一热：“我并非有意吓你。”
时凝摆摆手不愿再提及，一面走一面说：“等下见到外婆，要是她问你其他信息你别说话，我来替你回答。”
“这是为何？”
时凝眼眸暗了暗，说：“外婆现在记性不大好，你说话咬文嚼字她可能听不懂，我怕你把她弄迷糊了。”
云笙点点头：“好。”
时凝先带她去做了登记。当门卫大叔问起云笙时，时凝简单介绍说：“是我朋友。”
门卫大叔放她们入内。
两个人并肩而行。时凝低着头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从进入这里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
云笙微微思索，问：“你外祖……你外婆生病了吗？”路上时凝已经跟她解释过外婆的意思。
“嗯。”时凝声音闷闷的。
云笙小心翼翼：“那你其他家人呢？他们没来看你外婆吗？”
时凝脚步微顿。
云笙也顿了顿。
时凝目不斜视，声音无起伏：“我妈一年前生病去世了。”
云笙表情一滞，看着她略显悲伤的侧脸，沉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时凝苦笑：“都过去了。”昂首挺胸继续往前走。
云笙跟上，张嘴欲言。
“我爸也死了。”时凝抢在她发问之前开了口，语气冷冷淡淡，“我跟外婆相依为命。”
云笙万万没料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一时愕然。见时凝脸色不太好，她闭上了嘴。
推开玻璃门进入大堂，光线变得亮堂起来。时凝轻车熟路地朝病房走去。云笙刻意放慢了脚步，时凝假装不知，没回头也不催促。
病房门紧闭着，时凝做了一个深呼吸，抬手敲门。
“笃笃笃——”
伴随着敲门声，时凝脸上浮现笑容，隔着门板甜甜地喊：“外婆，我来看你了！”
一阵脚步声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护工陈阿姨笑眯眯地说：“都这么晚了你还过来？”
时凝笑了笑，说：“昨天说好了的。”视线越过陈阿姨，她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老人，面露欣喜，“你在泡脚呢？”
陈阿姨先出去了。
外婆等她走近，拉着她的手说：“你今天不来也行，这么晚了回去不方便。”
“没事，我跟朋友一起来的。”
“哪个朋友？”
时凝回头时云笙刚好出现在门口，冲她招手：“进来吧。”
云笙好奇地走了进去，看到时凝外婆脸上慈祥的笑容，她恍然想起了自己年迈的祖母，心下一暖。
可当她走到房子中间时，外婆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伸长着脖子拧着眉，疑惑出声：“简月？”
时凝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秒，她听到外婆着急地说：“嘿你个死丫头，这一年你跑哪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你？！”
一头雾水的云笙顿在了原地，求助的眼神看向时凝。
时凝注意力全在外婆身上，她按住激动的老人，说：“你看错了，她是我朋友不是我妈！”
外婆瞪了她一眼，唾道：“我没眼花，我看得清楚，她不是你妈还能是谁？你这孩子怎么连自己妈都不认识了。”
“……”看来外婆是把云笙误认成自己女儿了。时凝很费解，这云笙跟她妈长得一点也不像，外婆眼神也太差了吧？
在她愣怔时，外婆倏地看向一脸无措的云笙，嘴巴像机关枪似的说：“连妈都不会叫了是吧？哑巴了？离这么远怎么说话，你给我过来！”
云笙一动未动，直勾勾看着时凝。
时凝回过神来，对着云笙：“过来吧……”
云笙迈开脚步走到她身边。
时凝附耳对她说：“外婆记忆又混乱了，她把你误认成我妈了。”
云笙见鬼似的看着她：“我明明比你小几岁！”
时凝附耳又说：“别管谁大谁小，你得先配合我演出戏。”
“这是何意？”
“今天晚上你就是我妈了。”
“……”
她们的声音很小，对话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外婆被人晾在了一边，不满道：“你们娘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时凝身体一个激灵，强颜欢笑，说：“外婆，我妈刚回来有点累，你就别骂她了。”
外婆白了她一眼，对着云笙说：“走了大半年连个电话也不打，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了？”
云笙仍是不明情况，她呆呆站着，直到后腰被人掐了一下。她倒抽一口凉气，委屈地看向时凝。
时凝拼命给她使眼色，皮笑肉不笑地说：“还不快叫妈。”
“我……”
时凝咬咬牙，眼神鼓励她：“叫啊！”
云笙看向外婆，酝酿了半天才喊出口：“妈……”
“哼！我没你这么没良心的女儿！”
云笙：“……”
时凝赶紧出来解围：“外婆，我妈好不容易回来看你，你怎么一见面就骂她。”
外婆气鼓鼓地说：“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一走就是大半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哪个野男人给拐跑了！你让我怎么不生气！”她指着云笙，“你，给我出去。”
云笙眼巴巴看着时凝。
时凝心里一团乱麻，愧疚地说：“要不你在外面等我吧。”
云笙转身要走。
“嘿——我让你走你就走啊？你给我回来！”
被外婆这么一吼，云笙止步不前，委屈巴巴地说：“我到底是走还是留？”
外婆面色一沉，中气十足地说：“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坐吧坐吧。”时凝将她拉了过来，把她按坐在床尾，拼命冲她眨眼。
云笙屁股刚落定，外婆语气不善地说：“你跑哪去了？”
时凝代替云笙回答：“外婆，我之前跟你说过你忘了吗？我妈去广东那边赚钱。”
外婆翻了翻白眼，不留情面地说：“在哪不能赚钱非要跑这么远？小凝还小，妈不在身边像什么话！我跟你说，你老实给我待在家里别再想往外跑。”
“是是是，我妈知错了，外婆你别生气。”时凝讨好地拍着外婆后背帮她顺气。
因为之前时凝叮嘱过，所以云笙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外婆只当她是愧疚，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寡妇门前是非多，实在不行，我给你物色一个好男人嫁了吧。”
……
前方不远处就是疗养院。
云笙没有犹豫，轻轻松松坐了上去。
时凝启动电门，车子缓缓加速前进。
夜里有凉风，将时凝的马尾吹散了，抚在脸上痒痒的。云笙身体稍稍往后挪。
“谁是小黑？”
“我爹养的一匹宝马。”
时凝啼笑皆非，说：“这叫电车，就是很普通的交通工具，跟地铁、公交车功能一样。”
白布条果然不见了。
时凝目光收回，盯着她的胸口，迟疑：“你……里面穿了吗？”
云笙脸颊绯红，小声说：“穿了。”
“别乱动。”时凝警告她。
云笙绷直了身体，看着身边飞驰而过的事物，最后看向车头，说：“你这坐骑跟我爹的小黑不分伯仲。”
时凝摇头叹息。
下楼，扔了垃圾，时凝去找电车。调转了车头，她跨坐上去，拍拍后座：“上来。”
云笙重新端起餐盒，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吃饱喝足，她自觉收拾好一桌的狼藉，说：“可以走了吗？”
“走吧。”时凝刚迈出一步，突然顿住，转过身，扫了一眼云笙平坦的胸口，下意识往阳台方向望去。
“……”时凝无言以对，有意无意又看了一眼云笙胸口。
这家伙一定用了很大劲，不然胸口不可能这么平。
多可怜的小胸脯啊，粉嫩嫩还没长大就要遭受这样非人的虐待。
“用白布缠的？”
“嗯。”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云笙的眼睛又黑又亮，眨也不眨，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时凝眼酸先别开了头，无奈道：“好吧，我等你。”
其实想想，有个人陪她去也好，路上可以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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