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您的孩子，总是有些特殊的。我此前想与您汇报来着，却给人拦上了。”他有些自责，“小南和小城的死，不是意外。”
首长再淡定，听见死去的一双儿女——南驰是车祸池城是登山么，自己一生最大的遗憾与痛苦在此，两位夫人的离去都不及这样心如刀绞——一位老父，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两个，有什么比这个更痛苦呢？他为什么是一定要保着池然——实实在在不能承受这般痛苦了。
池重握紧了拳。他淡淡地，放了笔。“小然，那是你亲哥姐，我是绝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楚纶叹了一口气。
“首长，这事儿确实说不过去。可要不是他的姐姐哥哥呢？原先的池然在您还在X省外任的时候就已经没了。”他轻声说，“他的生母叫孙敏，是您夫人的闺中好友。当时前后脚怀的，但是您夫人这一胎生下来心脏瓣膜不健全，就没留住。正好孙敏当时是未婚怀孕不想给人知道，您夫人就收养了这个孩子。您再想想，都说夫人溺爱孩子，她对池城是这个模样么？她是不管，还是管不了？”
池重心里明白，此事，只怕是真的。熊犇那个性子…
这边池然听见了，眼神一黯——他娘的也太狠了！这是…这至少是把他的身份给全盘否定了，且，是万万的真实——如今技术这么先进，只要一验……
他必然不是么！
忽然之间——外头又是一阵骚动。
池然眼睛一亮——这是有变！
此时此刻他还想着的是最后一搏——难道这能调人的就是你楚纶一个么？老子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池然突然来了动力，这屋子里头各人心思又何尝不是绷紧了心弦。楚纶和韩东升对视一眼，韩少反应快，也不管池重是如何的想法——先牢牢控制住了池然！
池重有些心灰意冷，本就身体不好么——此前他晕倒做手术确实是因为见着了南裕光，可这个云里雾里的金孙却压根儿不想认祖归宗。此时回想自己半生后世，恍然间思绪翻涌，不禁有英雄迟暮之感。
“付峻去看看，外头是谁。”他吩咐了一声，付峻才答应，这人来得极快，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千术开的声音传来。
“是我。”
池然惨然一笑，彻底死心。
这一回——还用说么，必然是惨败。千术开这种又硬又冷的老狐狸居然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外头…他已是十拿九稳…
“怎么带着孩子闹起来了。”他一句话定了性——也是指了一条退路，你要是处理好了，我只当你是“闹着玩儿”，这事儿还能就此揭过去。
楚纶神情不变。
池重问，“楚纶过来了？他倒是胆子大。你去问问。。。”说着，又有些皱眉。“那孽障呢？”
付峻知道这问的是池然了——却不好顺着话来接。聪明地选择回答第一个问题，“人在外面，我说了您在休息。”
池重听见了，责怪道，“这时候说这话是找面子好看。人家等着是情分，不等也是本分。叫进来吧，那个姓韩的孩子也都叫进来——到底是有什么揭不开的，闹成这样，成何体统嘛。”
“你是韩援朝家的孩子吧？”他握着笔，却没有在写字。虽然语气温和，但是不怒自威。
韩东升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他的回答十分简短，在低沉有力的语气里，他深刻浓烈的五官，微黑的皮肤都显示出一种韩家特有的刚烈之感，显得尤为沉稳。
池重点点头——这样的小辈确实是不错的，假以时日或许造化极大。但他并没有跟韩东升再多说一句话，而是看向了楚纶。
谁也没想到——此前频频示弱，又偃旗息鼓的楚参谋长竟直接撕破脸，真的全盘动了手。
对比前一阵——他和池然不痛不痒地过招，这一拳，好像是先把力气收回来，只为了打出去的时候，更狠。
数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被收押，那场面刺激的，这当场就有一个中风，一个心脏病发作。
于是池然阴沉着一张脸被韩东升压了进来，那斯文戴着的眼镜也不见了，脸上还有伤，显然是动了手。他一进来见池重脸色也十分不好，心下倒是定了——韩少和楚大妖是分头部署同时进行，池然还不晓得外头几处他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就连孙敏那里都被人查到了。此时只觉得池重想必是“很不高兴”——这换谁谁受得了，就算楚纶再得池重信任，这事儿也没完！
池重看了一眼有点惨兮兮的池然，扫过沉默不语的楚纶，再看了一眼韩东升。
他咳嗽了一声，叫了一声，“付峻！”
这位近臣就在隔壁的套间里，听到了吩咐急忙进来。“首长！”
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楚纶没有再说别的。
“去吧。”他笑着说，“该是你们的时代了。”
他看着春夜里灯火初上的景象，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
很清晰，有力，毫不动摇。
池重坐在办公室里，宽大的老式办公桌上仅仅摆放了一支钢笔和一个茶杯。
乱臣贼子——韩少想，兴许我在档案内会被加上这么一个罪名，然后默默地湮没于历史的潮流里。
兴许我从此，再没有家，妻儿都无缘得见。
韩东升一生之中，此前此后，为国为家经历风浪不知有几许。但他自己知道——只有这一次，十分接近了心理压力承受的极限。
在来之前，他和楚纶做了一个简短的交谈。楚大妖拍着他的肩，表情严肃。“周公旦曾经放太甲于桐宫，当时人人都说周公是要自己上。最后周公成了圣人，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能够激流勇退，毫不留恋——且，他遇到的是一个明君。”他默然，“我去也就罢了——大不了提前退休。你的前程不要了？”
韩东升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您的意思——您也知道我的意思。”他的手放在胸口上，神色烈烈，“我不做王莽，也不做周公。这一去我们韩家已无法置身事外，您就当我也在赌。用句老话说——这是危急存亡之秋，那几个老家伙不是好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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