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道：“先把这小子带走。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呢，我就不信宋德致真的能不管他死活！等打完钱后，咱们就……”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跟其他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啥？要撕票吗？”
黄毛瞪大眼说道，看起来吓坏了。
绿毛：“……”
他本来想说先买个高铁票，上外地去避避风头。不过，考虑到大哥的面子不能丢，于是他便淡淡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尘尘？”
几人回头瞧去，只见一个戴着大墨镜，穿着烈焰红裙的身影正站在巷子口那头。
——竟然是宋亦尘的后妈金灿蕊。
看到少年被几个杀马特包围其中，金灿蕊顿时停下了脚步。
“咦？你们几个在干嘛啊？”
她话音刚落，宋亦尘就赶紧说：“阿姨，他们是来绑架我的，快报警！”
金灿蕊一脸茫然：“……啊？”
因为宋亦尘太淡定了，看起来实在不像被绑架的样子，所以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绿毛心里一慌，下意识地一手捂住宋亦尘的嘴，把刀抵在宋亦尘的脖子上。
“都他妈别动！不然这小子就死定了！”
他一紧张，手一抖，锋利的刀刃就在宋亦尘的脖子上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顿时渗出了鲜血。
见到这场景，金灿蕊被吓得要命。
她“啊”地叫了一声，一扭身，竟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蹬蹬蹬地跑了。
一边跑她还一边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她的声音穿透力十足，堪比防狼报警器，估计这方圆几里地的居民都要被惊动了。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惊慌。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三个白色的光点悄无声息地地飞了过来，然后没入了他们的后背。
“完了！”红毛脸色发白道，“那娘们肯定报警去了！”
“现、现在咋办？”
“卧槽，我怎么知道！！”
……
看见这三人的反应，宋亦尘顿时心中了然。
原来这仨人果然不是什么惯犯，而且……好像智商也有点不在线。
不然，他们一开始就该知道，这附近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他们起码要把脸遮住才行。
宋亦尘生怕这三人一时冲动犯蠢，真的做出“撕票”之类的傻事。于是他便隔着绿毛的手，闷声道：“你们不用紧张。我看过刑法，这属于犯罪未遂，只要你们坦白从宽，顶多拘留几天就放出来了，我到时候会帮你们说好话的……”
话没说完，他忽然发觉，这三人有点不对劲儿。
他面前的黄毛和红毛正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眼睛拼命地挤弄着。而他身后的绿毛保持着捂着他嘴的姿势，呼吸沉重，也没有动弹。
宋亦尘：“…………”
这什么情况？
他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在黄毛和红毛的眼前晃了晃手。
两人纹丝不动，只是眼睛眨弄的频率变得更快了。
宋亦尘又用力踢了黄毛的小腿一下，黄毛依旧毫无反应，直挺挺地站着。
宋亦尘一头雾水，这仨人怎么了？
虽然满腹疑惑，可他脑子还算冷静清醒。于是他抬起手便用力将绿毛的爪子掰开，抽走了他手里的折叠刀，又从黄毛兜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然后，他就用耳机线、鞋带和裤腰带把这三人的手脚绑了个结结实实。
黄毛被绑的时候因为重心不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结果，正好撞在了绿毛的身上，然后绿毛又撞倒了黄毛……
于是乎，他们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个地倒在了路边的草坪里，趴在刚刚浇过水的潮湿泥土里，依旧动弹不得。
……
之后，宋亦尘就掏出手机，报了个警，说有人持刀抢劫。
报完警后，他就重新蹲了下来，捡了根树枝，分别捅了捅三人的脸颊。
趴在地上的三人不能说话，只能一语不发地瞪眼看他。
宋亦尘微微蹙眉。
“你们到底是在干嘛？搞笑吗？”
“……”
搞笑个p啊！大哥，你见过这么搞笑的吗？！
三人欲哭无泪地瞪着他，心里很想反驳，却不能说话。
就在这时，三人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个冷淡的女性声音：
“大胆凡人，你们可知眼前此人是谁？”
听到这声音，三人被吓得半死，脸色惨白。
那女音又道：“你们眼前这人并非一般的凡人，而是下凡渡劫的神仙，不信你们瞧。”
她说着，三人眼前的宋亦尘形象忽然变了。
原本瘦高个儿的黑衣少年，竟一眨眼变成了眼眸鲜红，墨色长发飞舞在空中的高大男性，周身还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
卧槽，这什么鬼？
三人都瞬间被这场景吓尿了。
就在这时，那女音又道：“不过，念在你们三人是初犯，这次姑且饶你们一命。若还有下次，勿怪吾手下无情。”
那声音消失后，三人顿觉身上一松，竟一下子恢复了行动能力。
奈何他们手脚被被绑着，只能一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一边蠕动身体，尽可能离宋亦尘远点。
那胆子最小的黄毛还不停地大声求饶。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殊不知，他们三人所见并非真实，而是被幻术制造出来的幻象罢了。
现实中，宋亦尘依旧是那个平凡的黑衣少年。
他并不知这三人看见了什么，只注意到他们眼神惊恐，脸色惨白，看见自己就跟见了鬼似的。
他不禁皱眉，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句话：这仨不会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吧？
就在这时，他忽然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噗。”
他茫然回头看去，身后却空无一人。
……
之后，过了没多久，警车就来了。
和警车一起过来的，居然还有个宋亦尘的熟人——正是刚刚吓得跑掉的金灿蕊。原来她刚才跑了之后，就直奔警察局报了案，说是有人在巷子里抢劫杀人。
警察稍微一盘问，早已吓惨了的三人就把什么都招了。
交代了犯罪经过后，他们还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向宋亦尘求饶，嘴里嚷嚷着“大仙饶命”。
警察哭笑不得地看向宋亦尘。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怎么这么怕你？”
宋亦尘却面无表情地摊手：“我什么也没干。”
很快，警察就调出了附近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的内容证实了宋亦尘的说法，原来他们仨还真是一动不动地束手就擒，任由宋亦尘把自己绑起来的。
对于这样诡异的场景，警察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把三人逮捕起来，抓回去再慢慢盘问。
……
之后，宋亦尘就跟金灿蕊一起，去警察局做笔录。
过来没一会儿，宋德致终于听闻消息赶了过来。
见到自己儿子安然无恙地坐在警局的板凳上，他顿时暗暗松了口气，上前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宋亦尘张了张嘴，又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
宋德致无奈：“什么叫你也不知道？”
这时，金灿蕊刚刚做了笔录从办公室出来。
一见到自己老公，她立刻跑了过来，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妆容都花了。然后，她一边拿纸巾擤着鼻涕，一边把刚刚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还刻意强调了那仨人是怎么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的，仿佛她才是刚刚受了无限委屈的那个。
听完她的讲述，宋德致便蹙眉沉默了片刻。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正坐在自己面前的宋亦尘。
少年表情淡然，竟完全看不出刚刚才从歹徒手中“英勇逃脱”的迹象，只是神色略微有些疲倦。
见到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宋德致竟隐隐有些心疼起来。
若不是因为他的确拖欠了工资，今天他儿子也不会遭歹徒劫持。
于是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儿子的头发，想安慰一下，可看到少年脸上漠然的神色，他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变了样。
“……这两天不安全。从明天开始，放学不要再坐公交车了。”他蹙眉道，“我让王叔叔去接你。”
听到这句，宋亦尘终于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开你们公司的那辆车吗？”
“废话。”
“那……我打车行吗？”宋亦尘一脸希冀道。
宋德致却斩钉截铁道：“不行。”
“……”
……
之后，宋德致就开车带着妻子和儿子回了家。
回家之后，宋亦尘便独自一人上了楼，准备回卧室去了。
宋德致望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忽然忍不住叫道：“尘尘。”
宋亦尘默默地回头，看向楼下的父亲。
“……”
宋德致忽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
他顿时暗暗叹口气。
说起来，自从两年前，这孩子他娘第三次离婚改嫁出国，把他丢在了这边后，他们父子俩平日里几乎就没有任何沟通。
每次他试图找话题聊天，最终都会以相对无言的尴尬冷场为结局。
纠结了片刻后，宋德致只得无奈道，“没事了，你去上楼睡觉吧。明天还上学呢。”
宋亦尘默默点了下头，就转身离开了。
……
回到卧室后，宋亦尘进入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抬头望向了镜中的自己。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可痕迹依然还在。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那道伤口。
换成一般人遇到今晚的事，现在恐怕要吓得连觉都睡不好了。
可他自己却全然感觉不到恐惧。
之前看金灿蕊哭得梨花带雨，他虽然可以从理智上明白，感情上无法感同身受。
他记得，小时候曾经有个心理医生说，像他这种情况，很难对其他人产生同理心，很容易演变成人格障碍……长大之后，他查阅资料，发现很多心理变态的罪犯都有类似的心理问题，他们无法对其他人痛苦遭遇产生心理投射，无法拥有同情心，所以才会变得冷血。
大概正因为如此，他从小便害怕别人看出自己的不同。
他生怕他们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在看一个即将成长为杀人犯的孩子。
——而这大概是他生命中唯一“恐惧”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宋亦尘不由得微微叹口气。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也很想知道恐惧、难过、悲伤……究竟都是怎样的体验。
沉默了片刻后，他低头用毛巾擦了脸，便转身回到了卧室。
他钻进了被窝，望着天花板，没过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若非要说他的心理障碍有什么好处，那就是，无论白天发生过什么事，他依旧可以正常睡眠，从来不会受到任何负面情绪影响。
于是过了没一会儿，他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
待他睡熟之后，卧室的空气中忽然凭空浮现了一个青色长裙的身影。
苏青黛默默地走到了他床边，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他的睡脸。
她发觉少年依旧印堂发黑，于是闭眼掐指一算，才发觉这少年近日的“血光之灾”并没有消失。
她不由得微微挑眉。
难道说，今晚的事其实并不算数？
她暗暗叹息。
看来，最近几日她只能暂时留在这孩子身边了。
于是她干脆盘膝在宋亦尘的身边坐下，闭眼调息，很快就进入了入定状态。
……
睡着睡着，宋亦尘又做了个怪梦。
在梦里，他又看见了那条小鲤鱼。
那鲤鱼吐了几个泡泡，忽然从水里一跃而起。
一阵白光过后，它竟变成了一个团子脸的小姑娘。
她身上穿着条青色小裙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模样，小脸白白嫩嫩的，一双眼睛水汪汪，萌得令人吐血。
小姑娘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你是何人？”
虽然只是条小鲤鱼变的，可她的语气倒是高冷得很。
宋亦尘：“……”
他低头一看，忽然发觉，这小姑娘裙子底下好像没有脚，只露出了一丁点深青色鱼鳍。
于是他心中好奇，忍不住伸出手，想掀一下对方的裙子。
“你这底下是鱼尾巴还是腿……”
他话没说完，却被对方啪地一巴掌扇了过来，打得他脸颊火辣辣的。
“无礼！”
小姑娘声音气得发颤，脸颊憋得通红。
看起来……好像更可爱了。
……
宋亦尘猛地睁开眼。
昨晚梦里的清甜气息似乎还依旧萦绕在他的鼻端。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下床机械地穿好衣服。
和往常一样，刷牙洗脸，吃完早餐后，他走出别墅大门，却看到一个西装男正立在门口。
“小少爷。”那男人淡淡道，“老板让我送你上学。”
那男人穿得西装革履的，头发抹得油光水滑，还戴着副大墨镜。
宋亦尘认出这人是他爹公司的保镖兼职司机，姓王。
他只得无奈道：“那什么，王叔叔，在外面别叫我小少爷，行吗？”
这要是被他们班上的那帮人听见了，恐怕又要笑话他一整年。
那男人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然后他一伸手道：“车子在那边等着呢。”
宋亦尘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只见一个浑身闪耀着土豪气息的纯金色涂装跑车正停在不远处。
“…………”
他忽然想起，自己当初为啥拒绝被司机接送上学了……
他们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让宋亦尘老爹乖乖把拖欠的工资给发了。可他们又怕宋亦尘不听话，就拿了刀子作为威胁的工具，并没想过真的要伤害他。
这时，一直沉默的绿毛忽然将手里的刀子压紧了几分。
然后，只听宋亦尘又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瘦吗？”
“因为，宋德致他每个月只给我一百块钱伙食费。”他面无表情地淡淡道，说着又撸起袖子，胳膊上正好有块淤青。“而且他动不动就会对我家暴，这个就是他拿擀面杖打的。”
“……”
绿毛“唔”了一声，抵在宋亦尘腰间的刀并没有动弹，看起来依旧心存怀疑。
黄毛挠了挠头，看了看其他两人：“要不，今天咱们撤了吧？这小孩儿其实也挺可怜的，改天咱们再……”
其实，他们今天真的只是打算请宋亦尘去家里“喝个茶”而已。
他说着，还翻出了两边空空的衣兜，证明自己身上的确没钱。
“所以，你们要绑架，就绑架错人了。”他声线单调道，“我妈给他带了绿帽子，他恨还来不及，怎么会在意我的死活？”
绿毛后退半步，打量他一下。
看着那块明显的淤青，三人瞬间沉默了一下。
红毛想起自己从前上学时被老爹揍出翔的经历，忍不住咒骂了一句：“md！宋德致这王八羔子果然不是好东西！”
那双黯淡的漆黑眼眸让绿毛莫名心里一跳。
他不由得心道，这小子怎么一副死人眼睛，眼神里一点光彩都没有？
“你又耍什么花样？”红毛的语气里带着怀疑。
“宋德致从来不给我零花钱。他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
“鞋是山寨的，某宝三十五块钱一双还包邮。不然，你鉴定一下？”
绿毛哪里会鉴定鞋子，他皱眉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小子嘴里没半句实话呢？”
宋亦尘默默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唬谁呢？”他冷笑道，“你这鞋不是耐克的？你爹不疼你能给你买这么贵的鞋？”
宋亦尘依旧淡定。
听到这番话，红绿灯三人组都呆了。
原……原谅帽可还行？！
宋亦尘又道：“你们要不信，就检查一下我的衣服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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