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音。
“道友不必为难小徒了。”
这声音一出现，台下众人皆是微微一怔，纷纷噤声。
青衣书生连忙作揖：“原来祖师还未离去，刚刚是小生唐突了。”
那清冷的声音道：“留在此处的只是一缕神识，并非我本人。我留下这神识，就是为了解答众道友的疑惑。”
青衣书生立刻恭谨地拱手道：“祖师费心了。不过，不知祖师前往凡界究竟是为何故？”
那声音答：“前日吾掐指一算，百年之内，凡间界恐遭大乱，生灵涂炭。为救苍生，吾决意下凡云游百年，等凡界再无事端，自会归来，重新开坛布道。”
书生听罢，立刻拱手笑道：“既是为了凡间苍生，晚上几百年也无妨。”
其余众仙人也跟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是为了拯救苍生，咱们为何不跟祖师一起去？”有人忽然提议道。
那缕神识却淡淡道：“凡间界已今时不同往日，凡人日常起居、吃穿用度都与从前截然不同。你们若是去了，怕是适应不了凡界生活，反而引得凡人戒备恐慌。而吾通过水镜观看凡界已久，对凡界现状已了如指掌，所以吾独自一人前去即可。”
青衣书生顿时了然，弯腰作揖，微笑道：“即是如此，那吾等便在此恭候祖师归来！”
……
——凡间界。
此时，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上课时间。
高三·一班的教室里充满了嘈杂声。
台下的学生有的在交头接耳地低声聊天，有的悄悄地在书桌底下玩手机。
最后排还有几个男生还将椅子搬到了一起，几个脑袋瓜凑到了一起，嗤嗤低笑着研究着一本封皮花里胡哨的小说。
在他们身边靠墙的角落里，一个穿着黑上衣，扣着兜帽的男生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一副雷打不醒的模样。
只有第一排的少数几名学生正望着讲台上的老师，一副正在听讲的模样。然而仔细一看，他们一个个目光空洞，表情呆滞，明显已经神游于千里之外了。
“下面看这道题目！如果此函数在该区间可导，那么——”
站在讲台上身材娇小的卷发女老师正拔高了嗓门，企图盖过台下的声音。
然而，却无济于事。
她的尖细嗓音很快就被台下聊天的嗡嗡声淹没了。
“同学们，请安静一下！”她忍无可忍地高声道，“特别是后排那几个！李春明！张烁！都给我闭嘴！你们是在耽误别的同学上课！”
台下的音量终于调低了几分。
几秒钟后，一阵低低的嗤笑过后，喧闹声便又回来了。
女老师的脸颊瞬间涨红了。
她捏着黑板擦的手中冒出了一层薄汗。
说起来……
她已经忍耐这种情况多久了？
就在三个月前，她忽然被学校领导叫到了办公室。
校领导跟她说，下个礼拜开始，她要作为班主任，带高三的某个班级。
听到这个消息，她简直惊呆了。
她只是才来这学校没多久的实习老师，居然可以当毕业班的班主任？
之后，教导处的郭主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凝重地告诉她，这个班状况一直很糟糕，从高一开始班风就很差，这两年多来已经换了七八个班主任了。
“不过幸好啊，再过几个月，这些熊孩子就要毕业了。”郭主任叹口气道，“咱们也不指望他们高考能拿出什么成绩，你也不用太操劳了，随便管管就行，只要保证他们不闹出什么大事，安安稳稳混到毕业就可以了。”
之后经过一番打听，她才知道，原来高三一班是全年级出名的“问题班级”。
从高一开始，这个班每次考试平均分都是全校倒数。
换了七次班主任都无法解决问题之后，学校只好放弃治疗，开始对该班实行放任政策，并借着高三重新分班的契机，将年级里其他成绩倒数的差生统统调到了一班，而将一班里少数几个成绩还不错的学生调到了其他班上。
听完了一班的历史之后，她不禁想起了大学时看过一部校园励志剧。
女主角是一名班主任，她用爱与热情感化了班上的学生，让一群被学校、家长抛弃了的问题青少年洗心革面，专心学习，走上正途……
那部剧让她无比感动，至今还记忆犹新。
或许是受到了那部剧的影响，她才选择了毕业之后回家乡当高中老师。
然而，这些天的经历，却让她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电视剧都是瞎特么扯淡的。
她也曾经尝试用爱与热情去感化这群中二少年。
她去他们家中做家访，给成绩进步的同学发小礼物鼓励，每次改作业都会在最后写下暖心的批注。如果有学生触犯校规，她也不会第一时间汇报领导，而是找他们谈心，问问他们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了难题……
而这一切，都并没有什么卵用。
学生们依旧每日迟到早退，依旧每天在书包里夹带各种“违禁品”，依旧上课大声讲话，放学后躲到厕所里吸烟……
——她的爱与热情都打了水漂。
没有人珍惜她的努力，学生们一点也不尊重她，在她的课上，他们是闹得最凶的。
终于熬到了下课，她没有理睬台下那群闹得正欢的学生，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门外走去。
她忽然感觉一阵委屈。
泪水立刻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好难过。
好想辞职啊嘤嘤嘤qaq……
感觉到背后传来学生的笑语声，她赶紧蹲了下来，假装系鞋带。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一双黑色球鞋来到了自己面前。校服的裤脚半截塞进鞋帮里，另半截耷拉在外面，拖着地面。
随后，一包面巾纸被递了过来。
女老师惊讶地抬起头。
一个穿着黑上衣，戴着兜帽的瘦高个儿男生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中。
原来是她班上的学生。
被学生看到哭相，女老师尴尬极了。
她赶紧抬手胡乱抹掉了泪花，推开面巾纸，挤出一个公式般的标准笑容：“不用了，谢谢你啊，那个宋……”
她的话说了半截就戛然而止。
因为她居然记不起这孩子叫什么了……只隐约记得他姓宋。
明明她曾经努力背过全班的名字来着。
大概因为，这孩子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
那男生拿着面巾纸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片刻后，他突然像下定决心一般，弯下腰迅速地把面巾纸往地上一放。
然后，他稍稍拉低了一点兜帽，转个身就快步离开了。
女老师望着那男生远去的背影，一脸茫然。
这孩子……什么毛病？
……
此刻，校园门口一片熙熙攘攘。
下课放学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走出校园，议论着周末的计划、明星八卦和游戏攻略。
戴着兜帽的黑衣少年独自一人低着头走出校门。
出了校门，没走多远，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烁哥！今天我给你带那本漫画够劲儿吧！哈哈！”
听到这声音，他不由得抬头望去。
果然，是跟他同班的两个男生，一个叫张烁，一个叫李春明。
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勾住了旁边一个紫衣男生的脖子，笑嘻嘻道：“烁哥，我家还有几本比那个还黄暴的，明天给你拿来看看呗！”
张烁没有作答，而是娴熟地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
“要么？”他淡淡道。
“校门口抽烟？不会被老师看见吧！”李春明笑道。
嘴上这么说，可他还是伸手从紫衣男生手里接过了香烟。
看来，他并不在乎会不会被老师看见。
两人很快就点完了烟。
刚抽了一口，张烁一抬头，忽然瞧见了正往这边走来的黑衣少年。
于是他叼着烟，朝那少年扬了扬下巴。
“你看。”他冷淡道，“咱们班宋亦尘。”
李春明一回头，正好瞧见了黑衣少年。
他顿时勾起嘴角，然后向前迈出一步，挡在了少年面前。
“哟，这不是咱们班的宋小少爷嘛！”他笑嘻嘻道，“少爷怎么回家啊？”
宋亦尘低着头，闷闷地答了一句：“坐公交。”
说完这句，他正要离开，却被那高个儿拦住了去路。
“听说你家不是很有钱吗？”他嘻笑道，“怎么自个儿坐公交啊？你爹没开奔驰来接你？”
宋亦尘沉默了一下：“……我家没有奔驰。”
“那有啥？有宝马啊？”
“……”
宋亦尘面无表情地淡淡道：“都没有。自行车倒是有两辆。”
李春明顿时愣住了。
呃……自行车还行？
……
等宋亦尘走远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挠挠头看向紫衣男生：“烁哥，这小子是不是在诓我啊？”
张烁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顺手把烟头往草坪里一丢。
“谁叫你那么蠢，不诓你诓谁？”
李春明：“……”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那俩学生！怎么在校门口抽烟！哪班的，给我过来！”
张烁顿时蹙眉道：“糟了，是德育处主任，快跑！”
他说罢转身撒腿就跑，跑得贼快。
李春明赶紧追了上去：“我靠，烁哥，你特么等等我啊！”
“为何不能说？”
少年的脸微微涨红了一点：“因为……”
此语一出，台下顿时一片怨声载道。
刚刚跟老者聊天的青衣书生起身拱手，声音洪亮道：“不知祖师去何处云游了？”
少年浅笑：“自然是去了凡界。”
少年略显为难：“这个……”
“是有何难言之隐吗？”
“我不能说。”
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一名白发长者抚须对身边人摇头道：“听闻今日青黛祖师开坛讲道，老朽特意提前了十五年来此等候，就是为了占个好位置，没料到最后还是占了个末座。”
坐在他前排的一名灰袍道长则微微睁开一只眼，淡淡道：“贫道提前了三十七年，可也没比你强到哪儿去。”
白须老者不由得咂舌：“没想到占座竟如此不易，也不知那些占了第一排的道友是提前了多少年来的。”
台下立刻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青衣书生微微挑眉：“下凡？这是为何？”
就在这时，一位纯白衣裳的少年忽然凭空出现在仙池边上。
他漂浮在空中，环视了一圈正在等候的众人，微微一笑，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道：“诸位道友，实在抱歉，我们师父昨日下山云游去了，今日的讲道只能暂且延后。”
他们当中有白发长须的长者，有白面青衣的书生，还有手持拂尘的道人，外貌迥异。
这些仙人面朝瑶池的方向端端正正地坐着，或是闭目养神，或是与身边人闲谈，似乎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这课间休息……好像有点长啊！
青衣书生笑而不语地微微颔首。
“有位置坐还算好的了。”前排的道长平静道，“上次来听讲的人甚多，从仙池一直排到了山门口。有一半人都没排到席位，只能在山门口站着听讲。”
旁边一青衣书生摇扇笑道：“这位道友刚入仙籍不久吧，可能有所不知。青黛祖师每隔三百年才开坛讲道一次，那些坐在第一排的道友是上次讲道结束后就未离去，一直在此等候。”
白须老者不由得惊讶：“他们就在这儿等了足足三百年？”
烟云缭绕的仙山之中，一片开满莲花的仙池。
仙池蒸腾起一层发着白色淡光的薄雾，宛若一层轻纱，覆盖在莲花荷叶之上。
瑶池旁边的草地之中，数百名仙人正在静坐于蒲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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