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天空一黑一蓝的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再次开口，声音被面具遮挡，有些闷，但是能听出他的无奈：“是非，快到了，准备下车。”
“啊？哦！”
康天空手一翻，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个玻璃瓶来，里面有一些黑色的小药丸。
“小黑。”
小黑闻声回过头来，张开嘴用舌头接住康天空抛过去的药丸，毫不犹豫一口吞了下去。
喂！药不能乱吃啊！
我有些忧心地看着小黑直立起来，尾巴开始变短变平，头部也有很明显的扭曲，全身毛发迅速生长。
一分钟后，我眼前的黑猫变成了一只黑色鸟类，它有些生疏地扭头，用鸟喙整理自己凌乱的羽毛。
“喂，死猫，别在我车里撒鸟毛好伐？”章浩不满地嚷嚷。
“这是乌鸦？”我目瞪口呆。
“鹰。”康天空言简意赅。
“嘎！”小黑叫了一声。
不，康天空我跟你讲这绝对是只乌鸦。
“那黑药丸是什么东西？”我有些好奇。
“变形丹。”
这名字真是简单粗暴，让人听到名字就能明白这药是干嘛的。
“能控制变形后的形态吗？”我看着变成乌鸦的小黑。
“不能。”
所以小黑不是自己要变乌鸦的。
“那人能吃吗？”我突然想来一颗试试，它让我想起了哈利波特里那些神奇的零食。
康天空伸出右手让小黑站在上面：“能。”
“你吃过？”
“嗯。”康天空语气语调中透露出不想多说。
我很明智地没有接着问下去。
副驾驶座上的姜楼楼噗嗤笑出声。
“当初我们五个人玩牌，输的人要吃变形丹，最后是我赢了。”姜楼楼的声音里带了些缅怀，“小耗子是一只灰色的老鼠，阿冥变成了白色的狐狸。”
“康青冥？”
“对啊。”姜楼楼点头。
原来他们很久以前就结识了。
“五个人？还有一个是谁？”我问道。
“哦，那个人啊，他……”
“到了。”康天空打断姜楼楼，我从车窗望出去，能看到文庙古色古香的石质牌楼门，上面写着“棂星门”三字。
等下，所以康天空吃了变形丹以后到底变成什么了？
说实话，到了今天，文庙前凌晨摆摊的商贩已经几乎绝迹了，康天空他们并没有去看大街上那些零星的摊位，而是径直往文庙里面走。
“四位留步。”苍老的声音传来，我这才发现大门的阴影中蜷缩着一个枯瘦黝黑的人影，那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我注意到他的左边袖管是空的，被洗得发白的布料无力地垂落，随着老人起身的动作来回晃动。
“一魂一只羊，一魄一毛里。”老人对我们伸出右手，“一共一万八千五百元整，现金还是刷卡？”
这是古玩界的行话，正常情况下，申城方言中，一只羊是一元，一毛里是一角。但是在古玩市场，所有的金钱单位都要把小数点往后三位，一元代表一千元，一角代表一百元。
按魂魄收钱？一魂一千，一魄一百？一万八千多？讹钱的吧？
“不对。”老人突然抬眼直视我，他的眼睛与常人不同，右眼是完全的白色，左眼则是黑色，都没有瞳孔，“八魄异人，还要加一毛里。”
哈？
“还是不对。”老人又看向康天空的方向，低声念叨：“这猫……共用地魄？应该减一只羊……不对不对……还是不对……刀里还附着？这么多？”
康天空猛地攥紧自己提包的袋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
我觉得背后一寒。
妈耶！康大腿要杀人？
雾草！
我下意识地做出防御的姿态。
我做认真思考状，片刻后说：“我猜那是是以。”
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妹妹是一个头比身体大的爆炸头火柴人。
“猜对啦！”是以很开心地点头，“非哥非哥，不画画啦，我饿了。”
咦？文庙？我和是以去过文庙吗？
“是非，醒醒。”
我一睁眼就看到康天空的小丑面具，车窗透进来的路灯光照亮了面具的一半，另一半隐在黑暗中，小丑画着浓妆，脸白得吓人，勾起嘴角冲我笑。
虽说下午睡过一段时间，但是架不住现在是半夜，加上周围太安静了，没人说话，车子的发动机也基本没什么声音，我不可避免地睡着了。
“笃笃笃，买糖粥，三斤核桃四斤肉，吃侬额肉，还侬额壳，张家老伯伯，问伍讨只小花狗。”
梅雨季节，窗外暴雨小雨毛毛雨轮换着来，就没见停过，屋子里散发着潮湿与腐朽的气息，黏糊糊的，特别烦人，短发女孩攥着蜡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用不是很正宗的申城方言唱着申城人耳熟能详的童谣，一时没注意，手肘将周边的黄色蜡笔碰掉在地上。
那时候的我还没遇到康家兄弟，是以还是个用蜡笔画火柴人和小房子的软萌跟屁虫，父亲和阿姨要上班，放寒暑假的时候，只有我和是以在家。
“非哥非哥，爸爸说的那个文庙，很好玩的样子，我们去看看吧？好不好好不好？去玩嘛去玩嘛！”
“像。”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短腿圆脸头顶三根毛的火柴人。
“那非哥猜旁边那个是谁？”是以指着另一个火柴人，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哎，是神棍，这你就别问了啊。”章浩发动汽车，“情报不足，我们现在也迷糊着呢，走一步算一步喽。”
小黑缩在挡风玻璃前，对外面偶尔蹿过去的野猫或是摇摇晃晃走远的醉汉表达出相当多的兴趣。
“嗯。”
阿姨是东北人，不懂申城话，家里交流都用的普通话，因此是以听得懂申城话，但一直讲不好。
“非哥非哥，你看我画的你，像不像？”是以指着纸上一个二头身问我。
“是以，买不是念买，是麻，还有糖念档，粥念嘬。”我捡起蜡笔递给她，纠正道。
“麻档嘬？”是以软糯地重复道。
前往文庙鬼市之前，我不是很能理解我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在凌晨逛地摊。
康天空说今晚有样东西会在鬼市出售，当然，我们不是来买的，是来抢的。
但是这并不能解释我们为什么穿正装还戴着跟衣服画风完全不符的面具在凌晨逛地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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