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手头工作的王主任苦笑，真就找自己谈话，还好心里有预期。
等到了市迎宾馆的室内高尔夫场，一看在场的还有王大庆，这就不在自己的预期想象范围内了。要是没有之前和钱枫的细致交流，这个架势，还真会心里打鼓。
王主任也琢磨到了，书记为此绝对不会大动干戈，很简单，如果他们达成了一体，找自己谈话就不会让王大庆在场。
王主任先向自己的领导问好，然后冲王大庆伸出手打招呼。
“你们认识啊。”书记见状说道。
“原先有过接触。”王大庆一笑。
王大庆不把饭局上的碰面给书记说破，王主任也自然不会说破。
“啊，那就好，聊起来不陌生。”书记说道，“老王啊，找你来，是为了市农信联社的事，王总的保险公司想要参与改制，我觉得，你们国资委敞开门，多吸纳一些有意向的战略投资人是非常有益的，正好王总在我这里，所以让你跑一趟，。”
这话的调子是中庸的，王主任心想，心里不免轻松了一些，“那是，那是，欢迎啊。”
王大庆听着未免有丝失望。
“其实我们这边是想更深度的参与市农信联社的改制，就是说，想成为控股股东，全部承接所有的改制转让股权，包括你们这边也可以多转让一些。”王大庆说着，有转头看向书记，“刚刚我们是这样说的，是啊，书记？”
这是在王书记身上套索。
“对，王总有这个意思。”书记接过话，“你们作为经管的大管家，觉得怎么样？”
“不行。”王主任说的非常清晰。
其实王主任在钱枫那里得到底气后，是有所准备的，准备了一旦书记找自己谈话应该是些什么说辞。所以，底气加准备，干脆直接就蹦出两个字。
居然连一点委婉都没有，王主任的话一出口，不光是王大庆意外了，也出乎书记的意外。
这样也好，有下属坚决态度的表态，自己推诿起来也好一些，书记心想，也就没作声，等着王主任继续往下说。
此时的王主任是有谱的，还好，钱枫当初设计的农信联社改制方案精妙得几近天衣无缝。
“是这样的，王总的想法是你单方面的意图，没有考虑到我们市，我们国资委，以及农信联社本身。”王主任说道，“市农信联社是陷入了困境，加上挤兑风波的影响，雪上加霜，但只要注入起码的资金，就可以枯木逢春，获得再生。”
“因为我们市的财政紧张，拿不出钱来输血，所以，国资委这块才勇敢的迈出改革的步伐，经过充分的调研决策，决定了走引入战略投资者，进行股份制商业化银行的改制之路。一来，补充资本，让农信联社恢复生机；二来，打破体制的痼疾，参入战略投资者激活运营管理上的僵硬局面。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主张引入多个的战略投资者，更活一点。”
“我们市的国有资产本就寡薄，比不了省里和发达的地市，国资委作为国有资产的看家人，当然要为市里的国有资产负责，努力巩固和壮大我们市的国有资产，何况还是宝贵的金融资产，所以，农信联社的改制是以最小限度的出让获得最大限度的成果，这一出发点来设计的。”
“也就是说，农信联社再怎么改制也要留在本市，国资委大股东地位也是不容改变的。所以，王总以单方面的意愿来参与农信联社的改制是不可行的，要参与也只能按照市里通过了的方案来。”王主任最后总结。
……
王主任一番话，洋洋洒洒，逻辑缜密条理清晰，即高调又务实，毫无破绽，把在场的两个人说得有点愣神。
其实，这番话里的立意、概念、说辞，在钱枫拟写的改制方案的文本中是有的，王主任把它记住了用语言组织了出来。这点语言组织能力还是有的，怎么的也是个市国资委的主任。
这要是正式会议场合，愣完神的书记都想鼓个掌。别说，这个下属还是有水平的，锐意改革，顾全大局，求真务实全在这番话中体现出来了。
也好，我不是不给你王大庆面子，你听听，我给得了吗？！还要我这个书记插手干涉，怎么向组织，向全市人民交代。
王大庆愣完神也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文山会海的他见过多了，自己也是操笔杆子给领导说话的秘书出身，且不管这个王主任底下是怎么回事，但面上的这番说辞足够的冠冕堂皇，也就有理有据，既然如此，怎么继续沟通的下去。
气氛尴尬了一阵。
见王大庆半天没言语，书记说道，“王主任，你们国资委的意见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虽然没表态认可王主任的说法，但让他回去，也说明了最起码这个事现在不再议了。
书记也没有在帮王大庆议下去的想法，自己都马上要去二线了，怎么能让自己留下不清不楚，遭人非议的尾巴。
但也不好当着王大庆的面赞成自己的下属，总得顾及王大庆的面子。
看着王主任离开的身影，王大庆是不甘心的。
他知道，书记没有对王主任的说法询质一个字，最终什么也没表态，这说明，他也仅仅只会帮到这一步了。
虽然失望，但他也知道书记的情况，也许，让一个已经退休的老领导给他施加影响还不够份量，或者说，给一个行将二线养着的人施加影响起了多大的作用。更进一步说，两者加上一起，不够份量的人给一个起不来多大作用的人施加影响，其结果也只能是这样。
也不得不说，这个小小的市国资委主任有那么点耗子胆，敢在猫面前硬着头皮。
但真的有那种唯工作不唯领导的体制内人物吗？！有，很少，很少有不依领导脸色的人，最起码，这个王主任绝对不是，这点，以自己浸淫半生的灵敏嗅觉嗅得出来。
也就是说，他的后面是有其他人撑着他的，所以，他才敢于在书记面前不为所动，保持自己的立场。
看来，这个事情不简单。
“王总啊，市农信联社改制的事情我也不表态。”书记说着，“要不，我跟高正绩打个招呼，你去找高正绩聊聊。他是管市府的，他才是国资委的直接领导，也是市农信联社改制的直接上级决策人。”
也就是说，这档子事你去另外再找人，反正我支持不了你，但我绝不不反对。
王大庆微笑了一下，你才是全市扛把子的大班长，高正绩有你大吗，敢情是把我当球踢到一边去啊，行，我会记着你这个“好”。
然后心下又想，对呀，是不是给那个小小的国资委主任撑腰的人是高正绩呢？！不是没可能，会会他看看反应也好。
心下又一闪念，以书记刚刚的表现，是不是撑腰的人恰恰是书记呢？把手下提溜出来，演一出双簧也是有可能的。
“也好，我去找下他。”王大庆说着。
……
出了市迎宾馆的王主任长长地舒了口气，在书记面前这算是交代过去了，正如钱枫说的，无非是“坚持原则”的事情，挺住了就是一片晴天，最起码，书记没有当面为难自己。
心念一动，王主任想到应该把刚才的事给高正绩汇报一下。既然王大庆此番找书记出了面，自然，作为直接上级决策人的市府领头人不可能会置身事外，给高正绩汇报一下，一来让他掌握事态，二来也算是表个功，自己鲜明的站在了钱枫和高正绩这边。
接到王主任电话汇报的高正绩什么也没说，只在电话的一头“嗯”，“啊”，“知道了”，他当然不会轻易说什么，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此时的高正绩，正在自己市府的办公室里，挂断王主任的电话不久，电话又响了，一看是书记。
“老高啊，省城投公司的王大庆王总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高正绩回答。
“是这样的，王总和我在一起，找我探讨了一下市农信联社改制的事，市政事务具体在你这边，我想，让王总和你再探讨一下。”
高正绩一听明白了，书记这是要自己做好人，把事情推到自己头上了。
“好啊。”高正绩有了王主任的汇报，心里已经有了底。
“你看，你怎么安排，我们现在在市迎宾馆的室内高尔夫球馆。”
高正绩稍加思索，书记的话虽然客气，问自己怎么安排，可后面又强调了所在的地方，那不就是有意让我跑一趟。高正绩明白，书记这是要给足王大庆的面子。
“我现在就过去。”高正绩回答。
……
一个电话，王主任被要求立刻到市迎宾馆一趟。
这话，即道了难处又没说死。
“哎呀，只能说是消息还不够灵通。”王大庆叹息一声，“就是因为晚了点，才请示了老领导，过来想劳下呢的大驾啊。”
什么叫请示了老领导过来，这是扛大旗来压呀。不给老领导面子是不行的，所以要帮他适当有所行动；而里子，也就是王大庆要的东西，就不能不管不顾的给他争取了。
这是要强行绑着自己了，书记一笑，“我在旁边听着。”
后面的话没说，你们谈得拢也可以，谈不拢也不会再干涉。
王大庆心想，他还是不够铁啊，但做到这一步也可以了，书记可是把着体制内的人事和监督的，那个膈应了自己的市国资委王主任，还不得掂量着自己的仕途吗？！
两人擦擦脸上的汗，到休息区稍作休息，也就是说，完成见面的热身环节，下面可以谈正事了。
“找你是为了市农信联社改制的事，我这边的正泰保险公司想参与进来，出一份力。”王大庆说着，本想等书记主动问自己的意图，他始终沉住着气不问，只好自己开门见山。
书记点点头，原来是为这个事。明摆着，王大庆对于市农信联社改制方案本身，已经常委会的决策应该是清楚的，既然找到自己头上，肯定是想走捷径绕过既有的改制计划，有不正常的企图。
“你也知道组织程序，推到重来不是市委能够直接出面的，得由经管单位操办，再报市府。这样吧，我把是国资委的负责人叫来，你们当面交流一下。”
“那书记你呢？”王大庆问。
书记笑了笑，王大庆此番找他的心很大呀，不就是想花小钱得到本市里的一家银行，这种事，哪能轻易给他保驾护航。
“现在方案已经是在常委会上通过了，这又撤回来，可是违背组织行政原则的，而且下边的人也会有看法。”书记说道，“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要是在方案决策表决前来找我，我出面撮合你们两家就好办了。”
书记明白，其实王大庆完全可以直接找自己叙叙旧，又不是不认识，况且从级别上来说，自己比他这个副厅也大不了多少，当然，商业口比不了政务口，一个政务上的小科长也能压死一个挂虚级的大国企老总，就如一个实权部属的小处长能让地方大员在办公室外面候着几天一样。
抬出个老上司，特意绕个弯来找自己，就不会是简单的叙个旧，所以，特意安排到市属专门外事接待的市迎宾馆，叫管理人员空出一个室内高尔夫场的时间。
王大庆一笑，“我想做唯一的战略投资者，全盘接纳市农信联社改制转让的所有股份，也就是说把现有方案推到重来，和市国资委直接内部协商，不进行公开挂牌交易。”
“你是想绝对控股农信联社？”
王大庆点头。
王大庆是见惯了官腔语言的人，说套话落个被他奚落没什么意思，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王总可以直接说说自己的想法。”
（073章乒乓球，074章高尔夫被蔽了，因此本章有点剧情上的缺差，稍微修改了下，能完整的接续。）
市迎宾馆室内高尔夫场，高大庆和书记正在轻松的比拼球技。
老上司的一个电话打来，书记心里掂量了一下，随即安排好了时间、地点，他和王大庆原先还是认识的，只不过，王大庆后来去了省城投公司，摇身一变成了官商，没有了工作上的交集，近两年也就没有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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