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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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三生用芋叶取了些清水,以水烛叶片的叶尖轻点了一下三生石石肚上的液体,再将它溶入清水之中。

    闻着香,坐着安静等待。

    略一会,就见‘边篱子’土黄色的胡须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周身没有异动,于是胡须开始大弧度的向四周摆动。

    之后慢慢的探出脑袋,拱了拱鼻子,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对小眼滴溜溜地转动着,好像还没有发现身后的许三生。

    而许三生迅速地伸手一探,拇指一摁,便将小‘边篱子’的脖子卡住,让它收缩不得。

    许三生取了些芋叶上的水,灌入‘边篱子’口中,这才将它重新放回地上。

    此时的‘边篱子’,像是忘记了要蜷缩身体,相反的,极力舒展身躯,根根红黄色的软刺竖得直直。

    突然,它全身一阵抖动,如醉酒般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踩了几下醉步,之后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轻细而均匀的呼吸,略微起伏的肚皮,还有那挂在脸上的淡淡萌意,很显然,‘边篱子’是睡着了。

    许三生笑着捧过芋叶,舒了口气。

    水,闻着就已是很香。

    轻抿一小口,含在口中,鲜甜味道开始散开,当清水滑过喉咙,‘咕嘟’一声,如细石抛入水面,一波酥麻之意荡开,漫布全身,随后打了一个嗝,满口喷香。

    “神奇,实在神奇……”许三生低呼道。

    许三生又喝了一大口,感觉全身暖暖。

    又是几口,将所取的清水喝了个干净,此时许三生便感觉体内有一股暖流,缓缓游走于全身,身上居然冒了一层细汗,油油而酸臭。

    “这感觉……似曾相识……”许三生轻喃道。

    都说书生酸臭,此时许三生倒是名副其实。

    酸臭袭来,冲断了许三生的轻喃感想,当下便脱了衣裳,走入潭中,洗个干净。

    洗净一身浮油,倍感精力充沛,连思绪都活络了许多。

    “对了,这感觉……似乎在梦中出现过……”许三生如惊醒一般,叫道。

    “梦中,梦中……一洼水……一洼水……还有什么?”许三生在原地转走着,口中喃语不休,连衣裳都忘了穿上,好在此时此地无人,不然书生颜面或许将丢光。

    “火……”许三生突然大叫一声。

    寻已是了无痕的梦迹,点点记忆碎片,激动得许三生原地跳起。

    冲到一旁,将三生石抓起,往底下一看,一点红印,不是很清晰,却是以前没有的,许三生找来清水使劲地擦拭着,只见红点如红鲤,随着擦拭不断在石底游走。

    “若梦不假……若……若梦为真……,那么这……这红点……便是……”许三生有些语无伦次的自语道。

    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想,许三生盘腿坐下,心中默念《气衍括》气感篇修炼口诀。

    曾经有过修炼的经验,许三生很快便已进入状态,集中精神,不断地去感受,寻找空气中的不同之处,之后再将灵气剥离出来,单独记忆。

    气感篇与呼吸聆听法大有不同,呼吸聆听法只是寻找不同感观的细微差别,而气感却是在糅杂于一起的空气中,寻找那同质的灵气。

    气感,很耗精神力,约一刻钟,许三生便感觉有些头晕,精神有些恍惚,眼中所见之景开始有了重影。

    “一、二、三……”

    许三生心中默默计数,当过了二十数之后,许三生笑了,大笑,笑得眼中泛着晶莹光,不知是洗澡之时未增擦干,还是水雾湿了眼睛。

    “梦……果然为真……,这红点,就是那折磨我的神灼之火……”

    只是许三生不明白,神灼之火只是在梦中被镇压于巨石中,却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三生石内?

    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仙人的世界更加离奇。

    曾经,许三生苦寻书简千卷,为解这神灼之痛;老石头寻仙,修门被破,也为解这神灼之痛。

    而如今,神灼之痛已解,似乎许三生祈愿已达成,应该是无所求,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许三生,热血沸腾,如被火煮。

    抬头望天,仿佛天际有一条冰蓝丝带垂落,只需努力伸手,似乎便可抓住。

    此时的许三生,仙心种子已破壳。

    “气感……凡修者,必先有气感……”

    许三生努力地将心绪平复,甚至又重新跑回潭中泡了一会。

    没有了神灼之痛的顾忌,许三生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尝试,去寻找气感,就算精神力如何的损耗,总比不上神灼之痛来得痛苦和难熬。

    许三生知道三生石神妙无比,那石肚上的灵液同样如此,能洗涤身心,为了更好的寻找气感,许三生再次用水烛叶片沾了一小滴,这次没有稀释,而是直接伸舌头舔吸。

    只一瞬间,一种如被电击的强烈酥麻之感在舌尖爆开,而后从喉咙处冲灌而下,激起一团躁动的热气,在胸腹之中迅速乱窜。

    电流不停,以极快速蔓延至全身,所有的感观如被唤醒,如被放大,亿万毛孔如有虫吮咬一般。

    只一小会,许三生便已面红耳赤,身体透红,如吞辣椒般的难受。

    房中烛火可取光,风中野火可烧房。

    被稀释过的灵液便如这房中的烛火,可掌控的柔和,而未被稀释的灵液,狂暴,野性未驯,再加上许三生乃是初修,不懂得如何掌控与引导,只能任由灵液所化的灵力在体内乱窜。

    好在有前面一次的洗髓伐毛,身体还能承受灵力的冲击。

    不断地有油污被用力地挤出毛孔,皮肤开始有了刺痛之感,许三生只有不断地大口呼吸,借此来舒缓。

    当毛孔不再有油污排出,如被擦拭洗净的铜镜,散出光洁之时,许三生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灵。

    久负千般担,今日终放下。

    这种畅快,毛孔最先感受到。

    如有一层薄至极致的轻纱,轻轻覆盖在身上,无数缕极细的带着微光的纱丝,飘逸而灵动着,钻入毛孔之中,消失不见。

    “灵气……这便是灵气……”许三生颤抖着声,叫道。

    当灵气被形成记忆,那便是有了气感。

    气感的形成,本来就是需要精神与身体共同的去感触,不着衣裳,才能更好的去接触和感悟,许三生也算是误打误撞。

    气感一旦形成,望着这天地,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是如此美丽,又奇妙无比。

    晶莹的微光纱丝,缕缕轻浮,随着吸气窜入鼻孔,用力一吹气,又四处散开,灵性十足。

    “这便是有了气感……”

    许三生恍如做梦,不敢相信。

    当阵阵恶臭刺鼻,辛辣了眼睛,许三生干呕连连,这才相信不是做梦,若梦真是这般恶臭,醒了也是幸事。

    还好‘边篱子’不知何时已不见,若是在,怕是也要被熏死。

    许三生如逃一般,飞速地冲向潭中,将整个身体埋在水里。

    又经洗髓伐毛,再次洗净一身负累,人未见消瘦,却感觉轻了几分。

    许三生心情极好,想对着水潭大呼三声,只是看着潭面几条小鱼已是翻了白肚,还有数条欲翻而不能翻,处在浮沉之间,许三生实在是再无颜面多留片刻。

    草草地将带臭的白衫披在身上,快步的跑了……

    一路上,许三生无暇风景,捂着胸口的三生石思量,石肚还有半滴灵液,时刻散发着怡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而自己突然有了气感,也不知道如何和老石头解释。

    所阅书简千卷,‘怀璧其罪’的道理许三生还是知道,并非是怕老石头起了歹念,能冒性命之险为其寻仙的老石头,自然值得完全信任,许三生只是怕老石头会因三生石而沾染上经卷所说的因果,那才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思量了许久,许三生心中便有了主意,脚步也变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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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篱子’,只拳头大小,外形与刺猬有些相似,身背和身侧布满红黄色的软刺,两根纤细而长的土黄色胡须,沿着身侧软刺边缘围成一圈。

    此时,‘边篱子’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极了被切开掉落叶丛中的红毛刺果。

    细细一想,在竹屋之时,老石头便曾说过空气中有怡香,是灵气;在云想石桥旁,司马明阳说是书生之气;而许三生自己闻来,却是几种花香以极致的比例混杂而生的一种韵香……如识字,多了就能写出极好的文章。

    “这香,绝对不凡,确实能洗涤人心与身体,只深吸一口,便如饱觉几宿……”许三生惊奇道。

    将三生石对着光,细细查看,发现在三生石缺失如窗门位置,有一滴略大如水珠般晶莹透亮的液体,香味便是从这液体上散发而出。

    思前想后,许三生还是决定尝试一番。

    当下,许三生入了林丛之中。

    找寻片刻,捉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边篱子’,又采了数种能够解毒的草药,这才回到潭边。

    按理来说,有仙迹传说之地,应该不会如此的寂寞。

    此地曾经确实热闹过,前来探宝寻迹之人也不少,只是这里地方不大,潭水不深,敲了潭边大石一角,实在寻不到任何出奇之处,这样也就绝了众人心思。

    即使是曾经的仙迹,也会被奔波于生活的人们,渐渐淡出视线,遗忘出脑海,独留此地空花寂寞开,只是无人赏。

    “书简有记:奇艳之兽必烈毒,妖香之花亦如此……”许三生轻声嘀咕道。

    这三生石石肚上的液体,虽然奇香,而且香味有益,但是是何物不清楚,许三生实在不敢冒然尝试,可那香味又诱使许三生去尝试。

    “这到底是什么香味?为何以前从未有过?”

    三生石陪伴许三生多年,有没有香味许三生自然清楚,只是书镇石头,未曾有香,若真有,有的只是手上汗油脂香。

    站在大石上,轻风吹过瀑布,带来的水雾,喷湿了一脸。

    这便是映月城三水之一的‘南竹潭’。

    “果然有怡香……”。

    许三生将挂了脖子上的三生石取下,放在鼻间,使劲地闻了闻。

    一缕奇异的浓香冲鼻而入,许三生打了个喷嚏,全身毛孔舒张。

    终日与书简相伴的许三生,也是很少来此,今日却是鬼使神差的到了这。

    大石缺失的一角,如椅,坐在上面,背靠大石,听身后水声淅淅,不胜宁然。

    山中春日早,映花别样红。

    一条幽静的羊肠小道,正值初春之季,小道两旁花开处处,红、黄、蓝、白,相邀漫天,淡香飘来,美不胜收。

    小道尽头,一帘瀑布低垂,经过长年累月的冲刷,形成了一个小潭,潭水碧绿,几片树叶漂浮其上,潭边一块缺角的大石斜斜插入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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